在丹丹的童年裡.有一個很特殊的玩伴.
聽說是因為小時候高燒不退所造成.我想應該是小兒麻痺吧.
就外觀來看.它除了眼睛.鼻子.耳朵是正常以外.
其餘皆因小兒麻痺而扭曲變形.
嘴巴僅能發出ㄥ.ㄥ.ㄜ.ㄜ.ㄨ.ㄨ的高低音及長短音.
會以點頭與搖頭來表示肯定與否定.
扭曲的十個手指頭.無法拿碗筷吃飯.
只能由家人將飯菜全數裝在碗公裡.
放在簷廊下的圓板凳上.附上一支湯匙.
他再坐在屋簷下用自己用特有的姿勢.
一勺一勺的慢慢挖著吃.
當然他異於常人的嘴巴.要吃完那一整碗食物.
可能要花比一般人的時間要長於三倍五唄.或者更久.
不管春夏秋冬.它永遠打著赤腳.
因為捲曲變形的雙腳.穿不下任何一種鞋子.
在屋裡.大部分皆用爬行.
在家人的軟硬兼施下.他慢慢學會走路.
「走路」.對一般人是何其的輕鬆隨意.
而他走起路來肩膀的上下左右搖晃度是躺著的大「8」字型.
步伐永遠不在同一個直線上.變形的腳掌無法貼和地板.
一拐一拐蹣跚而艱鉅的步伐.時而跌倒.重重的跌倒.
所以身上總有數不清的傷口.好了又傷.傷了又好.
蒼蠅老是在他的傷口周邊圍繞.
耳聰目明的他.
有時喜歡搖搖晃晃的「走路」到五十公尺外的「柑阿店」.
聽農閒時的村民東南西北的聊天.
鄉下的農民大都很善良.會與他有一搭沒一搭的「聊天」.
雖然大部分都不知道他說的是甚麼?
也有少數幾個總愛捉弄他為樂的村民.
會惹得他滿臉脹紅憤而離坐.
他比丹丹年長約八歲.且稱呼他「乙哥」.
「乙哥」雖然身體嚴重殘障.但腦袋瓜卻是正常的.
他喜歡童伴玩耍.但大部分的孩童卻不願與他玩樂.
因為正常小孩的追.趕.跑.跳.碰他樣樣無法做到.
住在他隔壁鄰居的丹丹.理所當然的成了少數朋友之一.
也許有人會質疑.與如此這般重殘的他.還能有甚麼玩樂?
令人匪夷所思的是. 「乙哥」能玩的東西還真多:
《象棋》
明棋.暗棋.比大小.他樣樣都會.
雖然他時常為了拿一顆棋子而打翻了整盤棋子；
雖然象牙白的棋具.已被他摔的缺了許多凌角；
雖然它翻牌的速度久到對手可以上個洗手間再來.
但我們卻時常在漫長的比手劃腳中.一局玩過一局.
《圍棋》
丹丹與「乙哥」的圍棋棋子.
是用撿來的小石頭與小紅磚碎塊代替黑白子.
在水泥地上用紅磚畫上線條.諾大的大地.就是我們的棋盤.
當「乙哥」被丹丹圍剿時.
就會皺起眉頭.用他那捲曲的手指頭搔搔光著頭的後腦勺.
口中發出不解的怪聲.
輸了棋.一定會不服輸的要求再來一局.
當「乙哥」獲勝時.他會開懷的大笑.
流著口水得意的表情.逗得丹丹也開懷大笑.
《橡皮筋》
平凡的橡皮筋有很多種玩法.
將一些橡皮筋用沙子埋成丘狀.
丹丹和「乙哥」各執一隻樹枝.往紗裡挑橡皮筋.
直到所有的橡皮筋出土.細屬誰的橡皮筋數量多.誰就是贏家.
另外有一種玩法是將橡皮筋放在地上.
雙方趴在地上輪流吹氣.將橡皮筋一一吹開.
每當「乙哥」吹過的地方.必會留下一堆口水.
因為他無法像常人一樣控制唾液.
這項遊戲往往是「乙哥」勝利. 瘦小的丹丹常常吃敗仗.
因為他的肺活量出奇的大.
當「乙哥」勝利得意的發出怪異的笑聲時.
嘴角也會流下一條條的口水.滴在衣服上或地板上.
還有許多平常人無法想像的遊戲.
在這一個小農村的小角落.
在這兩個小小人物中進行.
「乙哥」的喜怒哀樂常常牽動著丹丹.
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回.
是他為了某事與家人起衝突.
而他啞巴吃黃連.百口莫辯.
憤而拿起家裡的香蕉刀.企圖往自己的脖子劃去.
還好家人動作快.一個箭步衝向前去.搶下了小彎刀.
當時的丹丹正站在自家的屋簷下.
看著「乙哥」扭曲的臉.布滿了淚水.一副死意堅局的模樣.
丹丹與「乙哥」四目相望忍不住跟著默黙的流淚.
丹丹懂他心中他的痛.但卻只能無助的流淚.
一個瘦小沉默寡言得近乎自閉症的丹丹.
和一個十不全不被重視的小兒麻痺症者「乙哥」.
兩者的互動在數十年後的今天一一浮現在腦海中.
不知何故想念起他來了.或許人老了就會開始念舊吧.
也許有人不禁會問:
丹丹為何了解「乙哥」一舉一動所要表達的意思.
丹丹沒有學手語. 「乙哥」扭曲的手更不可能會手語.
很簡單! 不用複雜的文字.不用饒舌的語言.更不用語言翻譯機.
只要用【心】聽.
你就會了解他一舉手投足中的意義~
痞客新文 (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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